再一次看《花樣年華》,再一次被張曼玉的美艷蠱惑。仍是那么不經意的一臉清傲,孤冷的眉,清澈的眼,內斂而透明的笑容,像有一個陌生的靈魂斂翅隱在睫毛的陰影里。她穿著團花暗錦的旗袍在鏡頭里行走,高挑的身材,玲瓏的鎖骨,狐仙一樣的背影,好像一陣煙霧漫過。她的身姿與六十年代的衣香鬢影重疊,交割。
張曼玉在戲中的旗袍確實不負盛名,而我獨喜歡綠底白格子的那身。那是恍惚的一種綠,被時間耽擱了的,它是依附的,孤獨的,緘默的。同時也是滋生故事的,是過程的見證。它是角色,它本身并沒有特別出眾的地方,它甚至平凡得有點耀眼,可它的生命里卻有一種堅定與不可折服,就像故事中的女主人公。
梁朝偉的演技自不必說,他的腳步總是那么輕而無聲,他的意態總是那么無可挑剔,他的聲音總是那么輕柔溫和,他的眼睛里有意無意透出的那種英國紳士般的疏離而冷漠的微笑,讓人欲罷不能。
幽暗逼仄的樓梯,讓人心旌搖曳的背景樂,突然的眼神交錯,擦肩而過后的心照不宣,讓所有人都以為會發生點什么。然而什么也沒發生,他們之間永遠橫亙著0.1厘米。
“渴望一個笑容,期待一陣春風,你就剛剛好經過…….”驚人的默契,遭遇背叛后的惺惺相惜,并沒有拉近彼此的距離,他們依然固守著“我們同他們是不一樣的”底線波瀾不驚地生活在各自的世界里。那個時候知道了:人是一種把理由看得比事情本身更重要的動物。但他了解在這種平淡安寧的氣氛下,她不羈流離的靈魂不可能停息,他了解她的美麗依附于她的歸屬感和自由。更重要的是,距離是一種神奇的東西,往往不是在預示著一種愛的結束,就是在招引著一種愛的開始。
然而,她不愿意他站在陰影里,像一只受傷的獸,孤獨地舔噬傷口。可是,她忘記她本身就是他最大的陰影。她看不清自己背上的傷害,就像她不知道她可以負擔的絕望有多重。
在某種程度上,蘇麗珍是固執而倔犟的:她不想在現實中走完男女之間的那種跨越,而是在美麗的開始之后用拒絕的方式挖掘隔離的壕溝,埋藏自己的同時播下幻想的種子,期待開出驚艷的花朵。明知留不住,收不下,卻不能阻止她顛倒狂亂的腳步奔向那個門牌號為2046的旅館房間。而她無聲的哭泣,他不會聽見。
有多愛,就有多不舍;有多溫柔,就有多暴烈。愛的唇邊有血,眼中有淚,胸口有糾纏的痛與恨,割愛,就一定不可能如拈去一片花葉般輕松微笑。而她偏偏又是一個絕頂聰明的女子,在那段朦朧的感情中并非刻意埋下的那些能隨時引爆記憶的炸彈自然是無窮無盡…...這就是他們雖然沒有在一起他卻對她生出無限思念的原因。然而我相信,他們的相愛只有自己知道,它無果而終只因它不合時宜;我還相信,周太太得到的,是不同的周慕云,那個慕云不會抽絲一樣的愛,細細地用心疼的目光編一張網,他不會說:“又不是真的,干嘛那么傷心……”
忘記在什么地方看到的對它的評論:真的不能理解那個時代的愛,卻能夠理解每一個躲藏的愛里都會有的無助與心痛。如果有一種愛是那樣希望又絕望地存在著,那么你該以什么樣的方式對待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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