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薇紅定義了這樣一種紅顏,在時光的流逝中沉淀出屬于她那個年代的優雅質感,在時尚潮流的瞬息萬變中讓自己的面孔成為風格,樂觀,獨立,無懼衰老。
唐薇紅的美麗一直伴隨著上海這座城市的華麗轉變。她曾是泛黃的舊照片中身著旗袍頭發燙成洋氣的波浪卷莞爾一笑的少女,在那個時代這種美麗叫做大家閨秀。而如今,年屆85歲的她依然用著香奈兒5號香水,CD口紅、GUCCI手袋、穿著Ferragamo的細高跟鞋依然暢快地載歌載舞,是個緊追潮流的時尚阿姨。
采訪約在唐薇紅的另外一處家,離虹橋機場很近,一共上下2層,她在衡山路的公寓是她如今長住的——離百樂門舞廳很近——如今不巧正在裝修。 “我想住的舒服點,所以正重新設計”唐薇紅說。
如今,百樂門依然是唐薇紅夜夜不歸的天堂。“前幾年是一周5次,現在還是老了,改為一周三次。在那里跳舞到午夜,仿佛回到舊時的上海。”舊上海那段夜夜狂歡的奢華日子依然是唐薇紅深埋心底的之愛,如今只能去9年前重新開張的百樂門尋找回憶。
她為李安指導禮儀
唐薇紅最近一次成為公眾眼中的焦點人物,是因為她在電影《色,戒》中擔任禮儀指導,教導李安以及片中的演員舊上海的社交禮節。原來李安是和幾位香港來的朋友一起找到唐薇紅的,見面時并沒有過多渲染李安的身份,唐薇紅并不知道眼前的謙謙君子就是李安。他們請唐薇紅到上海“蘇浙匯”吃飯,席間,向唐薇紅請教了舊上海上流社會的種種禮儀,唐薇紅也一一介紹。直到吃完飯大家告別,才有服務員告訴唐薇紅,剛才一起吃飯的人里就有李安,這時她才恍然大悟,拍過《斷背山》的就是他啊。
雖然李安專門請教了禮儀,但是談起《色,戒》唐薇紅還是能找出bug——片中太太們打麻將,麻將在面前整齊的碼成了兩排,“實際上舊上海麻將都是疊上去而不是分兩排的。”
唐薇紅,這位李安不動聲色之間請的禮儀執導,曾是當年夜上海萬眾矚目的名媛。
家族傳奇:哥哥為宋子文檔槍而死
任何時代,能躋身上流社會的女人必然會引起人們對其家庭或出生的關注,她們若非成功男人背后的女人就是他手掌上的明珠,唐薇紅亦然。她有著典型的名門家世,父親唐乃安是清政府獲得庚子賠款資助的首批留洋學生,也是中國第一個留洋的西醫。回國后在北洋艦隊做醫生,后在上海開私人診所,專給當時的上海大家族看病,因此唐家的家境自是富足。
姐姐唐瑛是舊時代上海有名的社交名媛,與陸小曼齊名,有“南唐北陸”的美名。當時的一位企業少東在1958年寫了一本回憶錄叫《春申舊聞》,里面就說:“上海名媛以交際著稱者,自陸小曼、唐瑛始。唐瑛不但身材苗條,嗓音甜美,衣著前衛,且多才多藝,秀外慧中,擅長昆曲。她畢業于上海教會學校——中西女塾,中文、英文的水平都很杰出,藝術造詣也很高。
兄長唐腴盧則更是近代史上有名的人物。他畢業于美國耶魯大學,回國后是宋子文的秘書。一天和宋子文從火車上下來,同樣戴著巴拿馬帽的宋子文的秘書唐腴廬被刺客認作目標,竟被亂槍打死,而宋子文因此逃過一劫。而殺手亦是當年的傳奇人物——威震海內外的“民國第一殺手”王亞樵。
熱情奔放的青春歲月
這樣的家庭環境注定了唐薇紅不會成為一個平凡的女子。在唐家,唐薇紅是第四房姨太太所生。
當年的老唐——唐乃安作為學成的海歸,人帥,有錢,有地位,自然是風月場上的一號人物,關于他的八卦,在當時就已經傳的滿城風雨。據說,一次唐家大太太生日,唐醫生對她說,“我要送你一件意想不到的禮物。”然后帶了太太開車出門去。左拐右拐到了一個地方停下來,對太太說,“你在這里等一下,我馬上就來。”過了一會兒,他果然回來了,手里抱著一個孩子! 這條八卦當年留傳甚廣,但是到底真實性與幾分卻不得而知。
實際上唐家大太太也是標準的大家閨秀,兄弟中就有中國最早的海外留學生,不僅人長得漂亮,而且畢業于上海圣瑪利亞女中,和張愛玲是校友,既能說一口流利的英文,又能精通琴棋書畫,只是受時代所限,她們那一代的名門女子并不太出入各色社交場合,直到下一輩,才開始在紙醉金迷的上海夜色中穿梭。
唐醫生盛年而逝,葬禮上故事更有看頭:幾個哭哭啼啼的陌生女人帶著孩子前來參加葬禮。唐太太當機立斷,孩子留下,給媽媽們每人一筆錢,意思就是,“今后請勿再來打攪”。
也許是因為生母——四太太——早逝,唐薇紅從小就由大太太帶大,這種不一樣的成長經歷讓唐薇紅從小開始就有了一份別樣的氣質,面對紙醉金迷的生活,她盡情享受卻不沉淪。良好的家庭文化氛圍和教育讓畢業于上海的震旦女子中學的唐薇紅在資訊并不發達的年代才識過人,學貫中西,眼光開闊。在“女子無才便是德”和“滿腹詩書氣自華”之間,她明智的選擇了后者亦善于把握上天的恩賜。
任何一位千金小姐都懂得在年紀輕輕的時候就開始精心打扮自己,唐薇紅并不甘于把自己的美麗拘束于門庭戶內,她更熱愛接觸外界與人交流的生活,那時候的上海灘的百樂門舞廳記錄了她年少的絢爛生活。這種熱情奔放的性格作風,相信與她受西方文化影響的成長密不可分。
經歷風雨的不謝玫瑰
唐薇紅有著那個時代非常秀氣的英文名叫Rose,她人如其名高貴,驚艷,讓人迷醉戀其芳華。然而,命運的波折和考驗又進一步告訴我們,她的美麗比玫瑰更經得起周折。
唐薇紅的熱情開放的西方性格在當時是趕超在時代發展的步伐之前的,并非人人可以接受,然而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是千年不變的定律。進入上流社會的社交圈子的唐薇紅,自然是吸引了不少男士拜倒在她石榴裙下。18歲那年,唐薇紅選擇了步入婚姻殿堂,嫁給了較她年長10歲的丈夫,一位浙江寧波的富家少爺。
唐薇紅與丈夫在戀愛時常常去百樂門跳舞,有過一段愉快的時光。然而因為她的性格與封建禮儀背道而馳,在婚后并沒有討得婆婆的歡心,與丈夫的相處也并未如想象中愉快,她漸漸對這樣的生活感到難以忍受,決定離開。
玫瑰本應被寵愛,她永遠不會在腐朽面前放下她高貴的身段,除非那是真誠的愛。恢復單身的唐薇紅后來遇到了龐維瑾,她的第二任丈夫龐維謹是浙江南潯四大家族之一龐家的公子,這位公子和唐薇紅趣味相投,兩人都是玩家,也不用工作,每天就是六大飯店換著吃飯和跳舞。這戶人家有錢到什么程度?唐薇紅不太清楚。不過,前幾年一家拍賣行賣出一幅字畫,3200萬成交,“這樣的畫,龐家太多了,不過文革時都被燒掉了。”唐薇紅說。
又一次走進婚姻的殿堂,原以為這是真正快樂的開端,然而好景不長,在艱難困苦的“文革”時期,病魔又一次奪走了她的幸福婚姻。
那段時光是她生活中最大的考驗,生活出現了360度大轉變,為了生計她開始出去工作,從前呼后擁的豪門少奶奶變成學會隱忍生活的拉鏈廠女工,她省吃儉用的以自己微薄的工資養活四個孩子和得了癌癥的丈夫,艱苦卑微的工作在她的胳膊上留下了燙傷的疤痕。
獨立樂觀而美麗永恒
承受住如此巨大的生活轉變并在困境中求得生存很大程度上得益于唐薇紅樂觀向上的生活態度,現實縱使再艱難她都能毅然地說:“我就是要過得快樂。給我一分錢我也能過日子,也要過得開心。”能夠安然接受錦衣玉食的女人并不值得驕傲,但能像唐薇紅這樣把富貴生活過得順理成章又能在貧困的夾縫中生存并保持微笑絕對稱得上是一門藝術。
她獨立樂觀的性格伴隨了她從舊時期上海灘落落大方的少女變成如今“東方巴黎”最潮流的一位老太太。在年少時良好的家庭教養和她的獨立開闊視野讓她在封建習俗濃厚的環境里“出淤泥而不染”,雖然流連于舞廳卻不帶一絲俗氣。步入老年的唐薇紅更是印證了那句常話“年輕,是一種心態”。雖然歲月已在她臉上留下痕跡,但她依然化著精致的妝容,以自己最美好的狀態示人。她依舊每周去百樂門跳舞,這座舞廳對她而言已經遠大于了一個消遣場所的意義,更近似于一個美好的習慣,那成了她生命中最燦爛,最難以忘懷的一段記憶。
傳統的大家閨秀成長路線一直是在家從父,出嫁從夫,老來從子。然而唐薇紅身上卻有著與其它老人不同的獨立態度,兒女都生活在國外,孫子也長大了,她卻依然離不開上海這座城市。她不但不感到凄清,還說過:“我希望來生還生在上海,但是我要換一種活法,當一個上海女強人或是一個女實業家,這樣最好,可以做很多事情。”這種堅強性格即時在今天的老人家里也是少見的,讓人不得不嘆服。
隨著時光的流逝,美麗的面孔會蒼老,萬貫財富也可能失去,但唐薇紅美麗的人生卻在年月變遷中成就了一段雋永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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