旗袍的美恒久地流淌在每一個中國女子的血液里,不必托付地、不必交代地世襲承傳著。它是每個中國女子的心病,不分年齡段地在一生中復發,于是,旗袍便以曇花般的姿態一再盛開。
無數次地聽說過為做一件旗袍而煞費心思的故事,那種期待無異于一種煎熬,就像戀愛,其中的美其中的享受大多來自自己的想象,結果卻總是悵惘的,正如許多無法落實的虛妄的愛。
想一下,我們是否還有從容的心情走出旗袍應有的步伐,在車水馬龍的街上,我們要慌慌張張地穿過斑馬線,我們要在擁擠的人群里避開撞來撞去的粗魯的行人,世界,不會因為你身穿旗袍就變得溫婉,舉手投足反而會成為一份負擔。所以,每每看到有女子穿旗袍逛街就感到旗袍的美在漫天紅塵里黯淡了下去。
只有一次,在廣州的陳家祠,初秋很平淡的一天,看見一個苗條的女子,身穿一件中長的旗袍,白底上有稀疏的粉藍粉紅的大花,抽象而又肆意。腳上竟然是一雙繡花的布鞋……那樣的美啊,完全因了陳家祠那百多年前幽雅庭院里的青灰磚雕作了她的背景。那一刻驚艷的記憶告訴我要穿出旗袍的美必須遠離塵囂,擇時擇地。
有許多的面料,織錦、提花、緞、黑色絲絨、鏤空抽紗的真絲絨……如果時光倒退的話它們是最適合的旗袍面料,而放在今天若做成旗袍的話會有一股陳腐的氣息。我曾經用過一塊從日本帶回來的夏西服料,本是用來做行政套裝的,但是它質地滑軟、又重又墜卻很是爽薄飄逸,中灰的底色上是細幼的黑色人字紋。喜歡它毫不感性的低調,希望借助它沖淡過多的柔美。然后,幾乎是用了一種賭博的心情把它送到做唐裝的名店里,告訴老板,去除一切精致的細節,只滾上與人字紋同黑的滾邊,留下一粒簡單的一字扣,無袖,長度卻是到腳面的,它的垂感需要這樣的長度。在制作的過程里又打電話給版房,讓他們把下擺的圓角改成直角……
去取旗袍的路上,惴惴不安,仿佛等著一份診斷般。而它,在五顏六色、繁花紛飛的一排衣架上沉著地等著我。當我從試衣間走出來時,它不僅讓我自信也讓我自在。好幾個取衣的女子過來問那面料的出處。老板遞給我一張名片,告訴我一個臺灣來定做旗袍的先生希望能認識穿這條灰色旗袍的女子……
那件旗袍也只穿了一次,為了在女友的婚禮上致辭,因為需要站著,所以正好不會弄皺它的流暢。為了喜氣,用了一朵鮮紅的荷蘭玫瑰做惟一的裝飾。那次穿旗袍的體驗,可以說是完美的。沒有跟名片上的先生聯系過,也許他因為旗袍而賦予了旗袍的主人太多美麗的含義,內心感念著這份贊美,但我知道我只是個因旗袍而發了一場夢的病人,而且還病得不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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