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愛玲說,喜讀紅樓者多數是因為喜歡其中某個少女,而當中呼聲最高的就是史湘云。此言甚是。
我身邊的朋友當中,固然有喜歡黛玉或者寶釵的,但是厭煩黛玉,對寶釵搖頭的也不少。不過,一提到這個說話咬舌、口無遮攔的史大姑娘,竟然沒有不喜歡的。
書中并沒有對湘云樣貌的細致描寫,只說她喜歡女扮男裝,打扮好的樣子“蜂腰猿背,鶴勢螂形”——可見這個云妹妹是個細腰長腿的美人兒!不過,這個美女的性格當中,似乎少了一些溫柔婉約的女子氣息,卻多了一些豁達瀟灑的男兒氣概,割腥啖膻、高談闊論的湘云,行為舉止和“言莫高聲行莫搖裙”的其他女孩兒比起來,果然是獨樹一幟!
她不象寶釵那樣矜持自重城府甚深,而是快人快語大說大笑。有一次,她叮囑初到賈府的薛寶琴:“到了太太屋里,你別進去,那屋里人多心壞,都是要害咱們的。”這時,寶釵就批評她說:“說你沒心,卻又有心,雖然有心,到底嘴太直了。”還有一回大家一起看戲,唱戲的齡官裝扮出來,鳳姐說像一個人,大家心領神會卻都不敢說出來,只有湘云毫無心機地說像黛玉。
說起湘云的身世,其實和林妹妹一樣孤苦無依,惹人同情。然而,她卻不象黛玉那樣多愁善感、顧影自憐。她所表現出來的人生態度和黛玉是截然相反的,有她在場,總是氣氛活躍,歡聲笑語不絕于耳。
湘云的才思文采,也不在薛林之下。寶釵的文筆典雅端麗,黛玉則纏綿嫵媚,而湘云卻以獨特的個性光彩,一掃女兒國中的脂粉氣息。曹雪芹把以桀驁為高,以放蕩為達的晉代文士風致,寄托在湘云身上。“是真名士自風流”,蘆雪庵中的大吃大嚼,芍藥圃下的香夢沉酣。對比那些忸怩造作之輩,湘云實在是一個襟懷坦蕩、倜儻灑脫的奇女子。
一個人因為優點而可敬,卻因為缺點而可愛。湘云就是一個有著諸多缺點,卻又無傷大雅的美麗少女。她偶爾在兩腮上生幾顆“杏癍癬”,睡覺的時候把一彎雪白的膀子撂在被子外面,說話口齒不清,把“二哥哥”叫成“愛哥哥”,但我們不獨不見其陋,反而更覺其輕悄嬌媚。正如脂硯齋所說:“可笑近之野史中,滿紙閉月羞花,鶯啼燕語,殊不知真正美人方有一陋處,如太真之肥,飛燕之瘦,西子之病,若施于別個不美矣。”
比起寶釵的冷艷無情,黛玉的言語尖刻,湘云身上充滿一種家常的溫情,仿佛鄰家的小妹妹一樣活潑可人,天真爛漫。湘云也正是以這樣一種讓人愿意親近的姿態,成為了人見人愛的大眾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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