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徽因美,美得清冷,美的沒有絲毫的瑕疵,干干凈凈,清清爽爽,就如她自己的詩歌:你是人間四月天。尤其那一對酒窩和笑釅,能不為之傾倒的男性恐怕并不多。
她完全配得上高貴一詞,無論出身,還是自身后天的修養(yǎng),都讓她具備了一個優(yōu)秀女性的特質。有無數(shù)熱戀著她拜倒裙下的男人,有一個杰出的丈夫,這樣一個才華橫溢的女人,幾乎掠盡了人間的美,用完美一詞,恐怕很多人也不會有太多意見。 可是,為何我卻感覺不到她的幸福?這樣的一個女人幸福嗎?當梁思成在她死后娶了自己的女學生,并感嘆的那句話“原來真正的夫妻該是這樣輕松和美地在一起的”,讓我絲絲冰涼。
讓一個男人如此不輕松的走過那么多年頭的女人,自己可曾有過輕松?梁思成在和林洙的談話中也透露這一點:“做她的丈夫很不容易……我不否認和林徽因在一起有時很累,因為她的思想太活躍,和她在一起必須和她同樣反應敏捷才行,不然就跟不上她。”(來源林洙《梁思成林徽因與我》)
閱讀她的人生,我在繁華的背后讀到的卻是寂寞與凄涼,那些姹紫嫣紅為她的寂寞搭成了最好的背景。這是一個行走在夾縫中的女子,從出生到生命的結束,她從來沒有過暢快自由的人生,為著虛榮,為著面子,為著身份,為著籠罩在身上的各種奪目光圈,她艱難地維系著美麗,維系著尊貴,維系著那份薄名。在維系之間,磨滅著創(chuàng)作的天分,文學與建筑都成了半吊子的水準,幾乎沒有讓人過目不忘,流連忘返的佳作名篇。所有文字中被文學化的林徽因都因著她的婚姻,愛情和婚外情而被渲染了各種浪漫的色彩和猜測,真實在一點點消失,我們只看見了一個傳奇,一個女子傳奇的一生,而這份傳奇中有多少是人們自己一廂情愿的理想呢?于是一個歷史中被重重迷霧遮掩著的她愈發(fā)的模糊起來,誰也不想去探究真實背后的故事,因為我們需要神話,我們需要一個完美的女性來支撐這個越來越淡然無味,越來越猥瑣低俗的社會風氣。
我們把她看成了清風,看成了幽蘭,看成了我們理想中所有能想象得到的美麗女子,惟獨,我們遺忘了她的真實,遺忘了她也是一個有性情有脾氣的女子。她只是一道看起來很美的風景,也僅僅是風景。
林徽因
作為庶出的林徽因自出身就生存在一個世俗的尊卑涇渭分明的環(huán)境里,自卑心理時時作祟,所有的清高都是為了努力掩飾自小的卑賤身份,這是一個接受著新潮思想,西方文明,卻被傳統(tǒng)和舊禮所夾裹著無法動彈的女子。她需要從別人那里獲得身份和地位的印證,需要不斷的贊美來獲得內心深處的寂寞和平衡。我無法知道她走得有多累,從她留存不多的文字里,我讀到了滿滿的憂傷與彷徨,寂寞與無助。這個外表堅強著的女子,她把所有的熱情隱藏在不被人挖掘的內心里,她要別人閱讀到她清冷的月光,拉開與他人的距離,她在詩歌中無比蒼涼地道訴著內心的孤獨:“我數(shù)橋上欄桿龍樣頭尾像坐一條寂寞船,自己拉纖”。
一個幸福的女子怎能是如此寂寞的活著,她太太客廳中的喧嘩與熱鬧是為了反襯這份無以言說的孤獨嗎。這讓我想起了曾經(jīng)自以為是的孤獨,卻原來在她身上才得到了驗證:我在熱鬧非凡的人群中,體會的是越發(fā)的蒼涼與孤獨,孤獨原本是無處不在的。林徽因是這樣無助地寂寞著,人們欣賞著她的美麗,贊美著她的才華,卻沒有誰去分擔她的孤獨,孤獨是如此自私的一個東西,它原是無法與人共享的。
林徽因是貴族,無論身份還是學識,無論是美貌還是才情,她都是當之無愧的貴族,追逐貴族,向往貴族,真實的貴族對她都是青睞有加,因為我們生活在一個沒有貴族的年代,那遙遠年代里的貴族無疑就成了渴望中的夢,盡管每個人都知道其不真實,都知道這輩子也無法企及這樣的貴族之夢,卻不妨礙人們瘋狂的熱愛。這或許就是文學存在的原因,或許就是夢想存在的原因,或許就是我們對于真善美從來不曾衰竭的追求。
她顯赫的出身,注定了不平凡,她留學的經(jīng)歷在那時那代是少數(shù)的女子才能擁有的,即便對于很多的男性,這也是可望而不可及的,她的美麗在女子并不能輕易拋頭露面的年代,更是如吹來的一縐春風,拂動了萬千男子的心,攪得人心蠢動,無不為一睹芳澤而盡心竭力,拼著心思接近她,接近文化的主流,因為她的客廳里只有名流雅士,那里是一種榮耀,一種沒有冠名的身份的象征。有多少是被她的風采真心傾倒的,我不知道,但是,我卻知道文人附庸風雅原本就是臭了街的,為了一些虛名而混跡一些場所也并不希奇,彼此之間互相吹噓也是常事。所以在那個客廳里,只有林徽因一個女子的聲音,人們把嘴都緊緊地閉著,是怕自己的學識才華不足以震懾這個才女露怯,還是這個才女的演講真的足以讓所有人收斂起高傲的本性俯首傾聽,在歷史空蕩蕩的回聲里,那個女子抑揚頓挫的聲音在激昂地回響,耳鼓幾乎被震碎裂了,一個人的表演太凄清,太孤苦,沒有回應的交流,讓人不忍回望,于是,我還是站在了歷史的門縫外,瞥一眼,趕緊收了目光。
她是從徐志摩詩歌里走出的女子,從他們相遇的那刻開始,她就擺脫不掉成為詩人心里永恒的素材,寄托的夢想,一個被詩人無數(shù)次理想詩化的女子,一個脫離了現(xiàn)實只存在夢幻之中的女子,于是詩人得之不到而輾轉反側,心想之,夢望之,她的理性讓她游刃有余地把握著距離的分寸,讓自己永遠理想的存活在詩人的夢里。這是理想之上的智慧,是一個女人對于理想和現(xiàn)實,是心性與生活的的一次選擇。我無法說,哪種選擇是正確的,因為無法假設。我只知道,她的清醒與冷靜讓我不寒而栗,這是一個心計城府太深的女子,沒有博大寬闊的胸懷,沒有刻骨銘心的愛戀,是斷然容納不下她的,她需要一個海洋去包容,去嬌縱。一個詩人,無法給予她這些,也給予不了這些,詩人除了真情與激情,什么都給予不了她。而這一切,與她從來就不缺少,因而也就沒有那么珍貴,也就可以隨時丟棄。
所以,她可以在輕松說完要詩人離婚之后才有可能與之在一起的話后,忙不迭的與名門貴族的公子一結秦晉,哪里還管別人拋妻棄子背負的惡名,與別人的名譽相比,自己的未來與清譽是斷然毀不得的。她需要顯赫的聯(lián)姻確認曾經(jīng)卑微的身份和地位,而這一切,一個離異的男人是給不了的,是一個詩人給不了的,詩人盡管也有殷實的家底,但是與名震海內外的梁家相比,是根本不值一提的。這次的選擇,是林徽因又一次智慧的選擇,因為一個完美的男人成全了她所有的美名。不可想象,假如她遇見的不是梁思成,她是否還能如此被人懷念,被人美化,被人當作女性的典范來歌頌。幸的是,她終于嫁給了梁思成,一個擁有海洋胸懷的男人,一個可以讓她自由魚躍的男人。也不難想象她為何會在詩人死后千方百計地把詩人的日記據(jù)為己有,毀滅的我想不是兩人相愛的證據(jù),而是她如何要詩人離婚的證據(jù)。從詩人在陸小曼的態(tài)度中可以看出,詩人是充滿了愛與憐憫的,如果不是林執(zhí)意要挾其離婚,是不會在妻子懷孕期間提出墮胎離婚的非分要求的。而林對于和詩人的相愛盡管用了“一段不幸的曲折的舊歷史”來形容卻還是可以看出其很留戀那段舊歷史,因為詩人,她被賦予了詩性的美麗,成為了一些青年男子的女神,這是不能輕易就抹掉的,也是她不能回避的。那她如此費勁心機要來的日記隱藏著怎樣不可告人的秘密呢?除了她知道就是死去的詩人知道了。在她的一首詩《別丟掉》中,是這樣寫給徐志摩的:這一把過往的熱情,現(xiàn)在流水似的,輕輕在幽冷的山泉底,在黑夜在松林,嘆息似的渺茫,你仍要保存著那真!
一樣是月明,一樣是隔山燈火,滿天的星,只使人不見,夢似的掛起,你問黑夜要回那一句話——你仍得相信山谷中留著有那回音!欲舍還留,放棄了,還要告訴詩人那山谷中留有那回音(徽因的諧音),這樣的一個小女人心態(tài)在這首詩歌中一覽無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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