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娥皇生于公元936年,比李煜大一歲。她的本名已經不可考,“娥皇”其實只是她的字。她出身南唐世家,父親周宗早在“徐知誥”任刺史的年月,就已經跟隨在未來南唐烈祖的左右,是不折不扣的元勛功臣。
出身名門的周娥皇嫻靜聰慧,氣質高雅;她長得花容月貌,膚白似雪;眉彎似月,唇小似櫻,腰細如柳,以天仙般的容貌壓倒群芳;她詩畫雙絕,能歌善舞。她的歌喉,她的舞姿,她的一手好琵琶,都使六宮粉黛望塵莫及。不僅如此,她還通曉史書,精諳音律,采戲弈棋,靡不妙絕,真可謂蕙質蘭心。
曉妝初過,沈檀輕注些兒個,向人微露丁香顆,一曲清歌,暫引櫻桃破。羅袖裛殘殷色可。杯深旋被香醪涴,繡床斜憑嬌無那,爛嚼紅茸,笑向檀郎唾。”
李煜的這首《一斛珠》,寫的是夫妻間的香閨韻事、兒女柔情,特別是“爛嚼紅茸,笑向檀郎唾”這句,尤為的香艷爛漫。周娥皇才華過人,對上流社會時興的各種玩藝門道無所不精,夫妻兩人經常廝守在一起宴樂歌舞。據說,一次賞雪夜宴后,酒至半酣的周后乘興邀夫君起舞,李煜故作矜持,說:“若要我起舞,除非你能為我新譜一曲。”周娥皇聽后當席立就,曲譜果然優美動人,后由此得名《邀醉舞破》。
在溫婉恬靜的寫詞時光里,周娥皇常彈奏起李煜新作的詞調,她的多情多藝為李煜提供了無窮的原動力。周后的曲,李煜的詞,兩者都充滿著旖旎綺麗的風流韻味,有如天合之作。可以這樣說,這位“詞中皇帝”留給后人諸多的作品,無論香艷、柔情或悲哀,都與他迷戀的這位女人有莫大關系。在佳麗三千的幽幽深宮,李煜能做到心無旁騖,這不能不說是異數了。
“專房之寵”的直接效果,就是周娥皇在十年間為李煜連生了三個兒子,孩子們個個乖巧俊雅,周娥皇在李煜心中的地位也更為的不可或缺。在三個孩子中間,最受鐘愛的是小兒子仲宣,周娥皇將他放在自己的宮中親自照料而不肯假手侍傭,慈母殷殷之心,足可天鑒。
但李煜和周娥皇不曾想到,幸福的離去會如此的突然。李煜28歲那年,周娥皇偶感風疾,因為怕傳染給年方四歲的小兒子,于是將仲宣從自己的宮中遷往別院。此舉原本是母親的一番好意,但令她萬萬沒有想到的是,仲宣在遷出皇后宮中的數日后就突發急病而夭亡了。
消息傳來后,正在病中的周娥皇當場暈厥,病情急劇惡化。在喪子與病痛的雙重打擊下,周娥皇認為是自己的冒然之舉害死心愛的兒子,傷心之余時時自責,由此一病不起。在這段時間里,李煜如照顧父母般與周娥皇朝夕相伴,甚至親嘗進藥,每夜衣不解帶,和衣而眠,但他的癡心終究未能挽回周后的生命。
一個月后,出現在皇后葬禮上的李煜形銷骨立,需扶杖方能站立。又一年的春天來了,窗外花開花謝,李煜撫摸著妻子留下的焦桐琵琶,悲痛難以自抑:“又見桐花發舊枝,一樓煙雨暮凄凄。憑欄惆悵人誰會,不覺然淚眼低。層城亡復見嬌姿,佳節纏哀不自持。空有當年舊煙月,芙蓉池上哭蛾眉。”
轉眼又是夏天,“何處相思苦,紗窗醉夢中”;秋天落葉繽紛,“秋風多,雨相和,簾外芭蕉三兩窠,夜長人奈何!”在很長的一段時間里,李煜都無法走出喪妻的痛苦,從前溫柔沉醉的詞風也開始轉而哀婉凄惻,正如他的那首名詞:“無言獨上西樓,月如鉤,寂寞梧桐深院鎖清秋;剪不斷,理還亂,是離愁,別有一番滋味在心頭”。國家不幸詩家幸,話到滄桑語始工,李煜個人的不幸,卻成就了詞家之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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